15至16世紀是關於探索與發現的時代,歐洲人與他們的船隊在遠洋航行,去到新大陸,以英國為首的歐洲航海家開始自世界各地運回大量黃金、白銀等貴金屬,回到歐陸的貴重金屬不僅為歐洲國家帶來可觀的財富,同時也催化了相關金屬工藝的發展,英國尤其在製銀技術方面有所提升,至19世紀已經成為歐洲銀器製品的重鎮。英式銀器風格繁複,集刻花、鏤空、鑲嵌、浮雕等多種工藝應用於一體,然而製銀工藝在歷經數個世紀的演變之後,卻成了阻礙自身創新的傳統,「對我來說,銀器有它守舊的一面,許多工匠不斷在模仿被認為是『成功』的形式。」來自英國倫敦的銀匠David Clarke語重心長地說道。
畢業於英國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David既是一名受過傳統金屬工藝訓練的銀匠,也是一位非典型的銀器創作者。非典型意味著有別於傳統,面對銀器製作的教條,David選擇從創作材料突破,以收集來的二手銀器、瓷器與金屬製品進行創作,而這樣的挑戰精神同樣體現在他今年入選羅意威工藝獎(Loewe Craft Prize 2022)的銀器作品「STASH」之中。這件作品巧妙將日常銀器、錫盤與鐵製容器拼裝在一起,外型神似盛裝出席社交場合的人們,David拿捏恰到好處的違和氛圍,融入些許英式的戲謔嘲諷,反映在歷經數年的疫情摧殘之後,我們人類是多麼渴望社交聚會,只不過要花點時間重新適應就是了。「假如銀器要在當代引發觀者共鳴,作品背後不能沒有故事。」David相信,有了故事,對話自然就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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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id Clarke
英國藝術家
你是從什麼時候決定成為一位銀匠?
其實是銀藝選擇了我,然而過去的10幾年,我一直與裝幀藝術家Tracey Rowledge合作,這也讓我能夠接觸到金屬工藝經驗之外的材料與技術,對我而言,混合材料的應用是更切合真實生活的,因為沒有人家裡只有銀器,這樣的信念也造就了我做出有別於傳統的銀器作品。
你在就讀英國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期間學到最珍貴的價值是什麼?
有一天,我的教授David Watkins走進工作室,遞給我一張展覽的門票,叫我出去走走,當下我其實有點生氣,想說這是什麼意思?後來,我才意識到自己花費太多時間在工作上面,「生活和工作一樣重要。」這是我學到最寶貴的一堂課。
你的網站介紹寫著:「修復是銀器製作的傳統」,可以進一步說明這樣的概念嗎?
關於修復,可以從兩個面向來理解,首先,任何由金屬製成的物品都具有一定的價值,修復意味著價值的保存;再者,金屬製品通常都可以承受錘打,比起玻璃和陶瓷等材質更容易修復,基於這兩點大致說明了銀器的修復傳統。
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你開始使用廢棄材料創作?
老實說,我是因為對於自己的工作,以及銀器製作的一成不變感到厭煩而做出改變,為此我開始在Ebay網站上找尋別人不再需要的二手物品,看看它們有什麼潛力。此外,使用現成物件正好也滿足我快速製作作品的偏好,於是逐漸開始了以廢棄材料創作的手法。
請和我們分享入選羅意威工藝獎(Loewe Craft Prize 2022)的作品「STASH」的創作過程與靈感。
「STASH」的靈感源自過去幾年因全球疫情而遭剝奪的聚會與社交活動,「STASH」將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餐具容器作為元素,以去功能化的概念去拼貼組裝,帶有點嘲解的幽默形象呈現我們人類是如何迫切地需要社交聚會,如果你因為看見作品笑出來,我會非常開心(笑)。
整體而言,你認為製作銀器最困難的地方是?
我認為是關於製作銀器的規範,即便規則其來有自,我們還是必須挑戰它們,因為我相信提出問題和質疑現狀是創作者的責任,我希望在銀器、金屬製品和工藝領域有更多這樣的事情發生。
身為銀匠,你希望透過銀器傳達什麼想法?你怎麼看待銀器在現代的意義?
對我來說,銀器有它守舊的一面,許多銀匠都在模仿被視為「成功」的人和創作,無論那究竟是什麼,我自己是希望能不斷突破銀器製作的框架,創作能引起觀者共感的作品。雖然我是一名銀匠,但我不認為銀器應該很重要,也許這就是問題所在,假如銀器要繼續在當代引發共鳴,作品背後一定要有故事,可以是關於它的功能或是外型,如此才能開啟與大眾的對話。
你曾受國立臺灣工藝研究發展中心之邀來到台灣,有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回憶嗎?
有!我當時受邀來到石材部門(Stone department),相較於製作銀器的環境,我花了些時間才做好與切割機和水一起工作的心理建設,因為我真的很怕會觸電(笑)。幸運的是,我有阿福師傅罩我,他毫不藏私地分享關於石材的知識,那次在南投的活動是一次充滿創意與思想交流的回憶。
假如以「台灣」為主題製作銀器,那大概會是什麼樣的作品?
傾聽、學習與分享是我深信的價值,因為我來自一個擁有悠久殖民歷史的國家,所以我總是會仔細觀察和反思。我當然很有興趣製作銀器,只不過我不確定我是否能夠直接以台灣為主題創作作品。
接下來想要嘗試的創作主題?
我想重回銀的懷抱。銀一旦接觸到空氣中的氧化與硫化物,自然會失去光澤,變成非常深的灰色,雖然我們通常會藉由拋光保持它完美的光澤,但這也引發我重新思索「髒」(dirty)的概念,接下來應該會回到原點,重新探索銀最自然的狀態。■
Photo courtesy of David Clarke
關於作者
Ian Feng。PPAPER 編輯。
因為攝影而開始書寫的文字工作者,難以抗拒酸質明亮的淺焙咖啡,每晚準時收聽酷派爵士,沉醉在 Roger Federer 單反的優雅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