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台灣藝術家 徐至宏
“我想要更放開來地畫”

 

「我喜歡走路,放空的走著,等著畫面告訴我,它們的故事。」這是台灣藝術家徐至宏在圖文繪本《安靜的時間》裡寫下的字句,這段話在字面上是阿宏創作方法論的展現,本質上卻是關於相遇的緣分。《安靜的時間》是阿宏第一本描繪街景建物的創作集,在此之前,他畫了不少童書的插畫,畫久了,風格自然帶點童趣,然而主題與類型的反覆讓阿宏逐漸對於繪畫感到焦慮,甚至厭惡,這一切到了2014年前往台南駐村時出現了轉機。台南的夏日是熾熱的,令人浮躁,唯有每天傍晚時分的夕陽是清爽的,餘暉也替古樸的巷弄街道添一抹金黃,創造漫步的契機,於是阿宏放慢步伐,在台南巷弄靜心觀察,以嶄新的眼光一筆一畫勾勒屋瓦窗花,雖著眼於細處,但是心境卻是空前的開闊,而寫實的街景與建築則陸續走進阿宏的畫裡,相遇在他喜歡的時間裡。

 

 

2017年,阿宏出版了個人第二本繪本《日常的藍調》,有別於《安靜的時間》的黃昏與靜好,《日常的藍調》是關於山海的生活紀錄。不過就在創作《日常的藍調》期間,阿宏再度來到風格改變的轉捩點,他知道平實描繪現實場景有其限制,他想要更放開來的畫。同一年,阿宏來到高雄駁二特區駐村,喜歡跑步的他每晚會在愛河畔慢跑,「白天看起來就是一條普通河流的愛河到了晚上完全變了一個樣,路燈與街燈照亮港都的繁華,光線的對比讓愛河黑得發亮,在漆黑的河床底部似乎藏著不知名的生物…」想著想著,阿宏想起小時候最愛的恐龍,於是他便以恐龍為靈感,畫出悠遊於愛河的雙頭龍,任由想像擴充怪獸系列家族的插畫與陶藝雕塑。從風景到怪獸,阿宏始終在探索更多創作的可能性,他就和他創作的恐龍怪獸一樣,不斷在進化。

 


 

PPAPER

徐至宏 HOM

台灣藝術家

當初是什麼樣的契機讓你決定從事插畫工作?
我從小就很喜歡看漫畫,以前立志要成為一名漫畫家,直到後來在就讀花蓮師院期間接觸到更多藝術相關的領域與媒材之後,我發現自己對於繪本、插畫創作蠻有興趣的,但是因為大學讀的是師範學校,畢業後一定要先去學校實習,雖然和小朋友相處蠻開心的,但是時間一長,我感覺自己的精神力都被吸走了,那陣子每天工作完回到家,就會躺著完全不想動,圖都畫不了,於是就認清自己不可能當老師這件事。實習一結束,我先進軍中服兵役,趁著這一年的空檔思考未來,在當兵期間,只要是放假我都會騰出時間畫圖,我很喜歡那種充實的感覺,後來鼓起勇氣把自己的作品寄給出版社試看看,結果很幸運的在退伍之前就陸續接到插畫的合作案子,我也沒多想,覺得那就從畫畫開始吧,就不小心一路走到現在(笑)。

 

 
 

你的作品經常以平靜寫實的視角呈現周遭景物的樣貌,你平時都是如何創作的?
我目前大部分出版的書都是到某個地方旅行或是駐村時所繪製的地景風景,創作過程蠻簡單的,遇到觸動情緒的風景與時刻,我會拿起相機和手機拍照,有的時候也會用錄影的方式,回到家中之後再用畫筆畫出這些獨特的時刻。

你認為「獨處」是一種創作的必然嗎?
無論是在靈感發想階段,還是已經進入繪製的階段,我經常都是獨自一人,一旦身旁有朋友或是其他人,就需要分神相處,沒辦法好好想事情,關於創作,一個人的時刻很重要。

 

 

在你的插畫集裡面收錄許多散文式的書寫,你怎麼看文字與繪畫的關係?
之所以會在書裡收錄文字,其實是受到出版社編輯的鼓勵,當初我也是百般不情願,畢竟我並不是以文字著長的創作者,要我寫字不免感到心虛,而且我認為我已經透過畫作把創作當下的狀態記錄的蠻完整的了,只不過編輯認為重點不在於寫出深刻的文字,而是在於分享,他建議我就把文字視為另一種形式的紀錄來撰寫就行了。聽完之後我有點被說服,最後就用平鋪直述的口吻寫進書中,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

除了插畫之外,你對於陶藝也很有熱情,你和陶藝的緣分是怎麼開始的?
10幾年前,有個朋友問我要不要一起去上陶藝課,當時的我不僅對於陶沒有什麼興趣,更沒想過做陶可以幹嘛這類的事情,純粹是抱持著去玩玩看的心情開始學習陶藝,然而隨著課程的進行,我逐漸發覺做陶的樂趣,陶藝後來也成為「逃避」畫圖之餘思考創作的方式。陶藝使人平靜,不知不覺就持續做到今日。

 

 

你的插畫作品風格寫實,陶藝創作則以幻想中的怪獸形象為主,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區分
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和我的個性有點關係,因為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想要嘗試不同的畫風,像是在創作《安靜的時間》之前我從來沒有用寫實的方式畫過街景,2014那年就是很專注地把台南、台中和台北的街景紀錄下來。後來,到了第二本書《日常的藍調》的時候,我開始意識到自己不想再純粹創作寫實的作品了,我想要改變畫風,想要更放開來地畫。

這個想要改變,想要不一樣的心情你覺得和「自由」有關嗎?你是在追求創作方面的自由嗎?
可能就如你所說的,我想要更自由的創作,而且不僅限於創作,生活也是如此。就創作而言,畫畫算是我的專長,「畫的寫實」這件事情其實是在一個相對安全的狀態創作,因為我只需要看著畫就行了,但是一幅沒有注入任何自己想法的畫作就只會是一幅寫實的畫,照本宣科地寫實是很不自由的,所以現階段在畫風上除了追求更為抽象的氛圍之外,我也會嘗試使用各種媒材去把畫面創作出來,當人的痕跡少了,就自由了。

 

 
 

雖然創作的題材與手法變化了不少,但是你在創作方面使用的色彩總是維持一貫的沈穩的風格。
不喜歡亮色這件事情從我開始畫圖以來就是這個樣子,大家經常以「混濁」來形容我的用色,我想每個創作者都會有習慣使用的顏色,這會讓他們創作起來更有動力,更為順暢。混濁的顏色可以幫助我確立創作初期的節奏,簡單來說就是感覺比較順,假如亮色從一開始就進入到畫面之中,我反而會不太知道要怎麼下筆。

你的作品經常是在旅行和駐村期間完成的,這些年有什麼特別令你難忘的回憶嗎?
兩年前,我去到宜蘭的礁溪駐村,那時駐村的地點是一間飯店,我住在一間和式套房裡面,過著白天爬山,晚上泡湯的日子,生活很是愜意。宜蘭的山是潮濕的,比起台灣其他地區的山,她的顏色對比更為鮮明,山林的綠也有更多的層次,我看著眼前呈現的自然色階,心中既讚嘆又感慨,因為我知道這是我永遠無法用雙手畫出來的狀態。某天回到房間,我一如既往的開始思考到底要如何呈現宜蘭的山林,後來索性決定捨棄畫筆,改用拓印的方式創作,拿著顏料在畫紙上反覆拓印,堆疊的紋理逐漸展現出不同於以往的層次,那種感覺很像是畫面帶著我走,而不是我去主導畫面。

 

 
 

反覆聽你提及關於山林的種種回憶,我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如此熱愛爬山?
我喜歡透過自己的雙腳和勞力親近自然,自然之大,令人感到渺小,這樣的感受會讓我專注在身旁事物的細節,騎腳踏車和跑步也是類似的狀態。

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你決定在大學畢業之後就回到老家接案工作?台中豐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雖然我在創作方面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意識,但是我對於生活比較沒有特定的想法,覺得一定要幹嘛幹嘛,大學畢業之後,我還真的沒有想到說要去哪裡才會有比較好的工作機會,而是很自然的就回到豐原,而豐原就是一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地方,關於日常的生活所需,這裡都有,是一個可以安心生活的地方。

 

 
 

當你面對工作的壓力,你有沒有什麼保持心情平靜的儀式或是方法?
爬山是我的優先選項,但是在工作真的很忙的時候又不可能突然中離去很遠的地方爬一座山,所以平時也會藉由跑步紓解壓力,排解心裡的毒素,爬山亦如是,運動完比較能靜下心來。

接下來有什麼計畫可以與我們分享的嗎?
明年預計要把恐龍與怪獸系列的故事做成繪本,故事背景的設定是一座曾經受過嚴重污染的小島,島上生活著一群適應污染的怪獸們,大致的雛形是這樣子。恐龍與怪獸系列已經邁入第五個年頭,也是時候給角色們一個歸屬和總節,這樣我就能夠繼續去創作新的系列。■

 

 

 

  Illustration by HOM

 

 


關於作者

Ian Feng。PPAPER 編輯。
因為攝影而開始書寫的文字工作者,難以抗拒酸質明亮的淺焙咖啡,每晚準時收聽酷派爵士,沉醉在 Roger Federer 單反的優雅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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